学家与生俱来的严谨苛刻,也有着法国浪子的放荡不羁,这可能和许尔勒在巴黎的母亲有关。他感觉自从来了上海,许尔勒就变得和往日有些不同,他以前三句话不离“元首的任务”,而现在却用留声机听夜上海的靡靡之音,还经常买闻名十里洋场的歌手周旋或是演员胡蝶的旗袍画册写真带回来看。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顺手擦拭着动物切片上的灰。其实许尔勒现在的状态不正像六年前热恋中的自己吗?那时在科隆的自己和杰西卡。他的眼眸随着思绪的变迁转向对面墙壁上的油画,这是六年前他和杰西卡在维也纳艺术学院请画师给他俩画的肖像。画中的他年轻英俊,举止高雅,颇有学士风范。画的右侧那位金发女郎就是他的杰西卡。她活脱脱的像只小野猫般依偎在他的怀里,理到一侧的斜刘海下是一双灵动的蓝色双目,她微微侧着脸,将左半边脸颊轻轻靠在他肩上,露出优雅俊俏的鼻线。
想到这里,他严肃的深吸一口气,擦了擦已经湿润的眼角,褪去裹了一天的黑风衣,换上宽敞的白大褂,打开了卧室的门,这也是地狱之门。
卧室的最外端是一个箱式的长方形书架,书架的后面是一排医用壁橱,里面横七竖八的放着写有福尔马玲,亚硝酸盐以及二氧化硫的瓶子。最内侧的角落里是一张冷冷的手术台,台上有条紧皱被子,已经大面积发黄,早已成为植物人的杰西卡就躺在那里。卧室里弥漫着呛鼻的气味。
他没有那个闲工夫分析这气味是由几种气体混合而成,中间经历了多少复杂的物理和化学反应,他唯一肯定的是,这气味不仅难闻,而且能混乱人的神经。他记得有一次自己不戴口罩在这里工作了半小时,回头看到一个黑衣女人如一只壁虎贴在对面的墙上,用她干枯的手臂把她自己的头颅狠狠的扯了下来,像菜篮一样提在手里晃……不可思议的幻觉。他不假思索的戴上了口罩.以避开那刺鼻的气味。
他慢吞吞的打开了手术箱,取出一把拜仁药具厂生产的医用剪刀。缓缓的走向那张冰冷的手术台。他掀起发黄的被褥的一角,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干枯的手掌。如果不是因为指尖淡黄的大约三厘米的指甲过于明显,别人看了一定会认为这是一节枯树干。虽然他的爱人杰西卡自从在1934年长刀之夜政变那晚被散弹误伤后就成为了植物人,可她的指甲却在疯狂的生长,比活人指甲生长的速度还要快。他不得不隔几天就为她剪一次,他很享受这样的过程,至少这证明他的爱人还活着。忽然,他看到了枕边的一样东西,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剪刀掉落在了那节干枯的手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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