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缓缓开口,“1937年,他在金陵大学教书。南京沦陷前,学校让教职工撤离,我父亲没走。他说:‘我是教历史的,我得留下来,把历史记下来。’”
林征屏住呼吸。
“他躲在城南的一个地窖里,躲了四十多天。”老人继续说,“每天夜里,等鬼子睡了,他就偷偷出来,去那些被烧毁的房子里,看还有没有人活着。如果发现尸体,他就把名字记下来。”
“怎么……知道名字?”林征问。
“看门牌,看遗物,看邻居的证言。”老人说,“有时候能找到身份证件,有时候只能问还活着的人。问一个,记一个。”
他翻到某一页。
上面写着:
无名女,约18岁,穿红棉袄,死在中山路路口
无名童,约3岁,手里攥着半个烧饼
无名老者,约70岁,眼睛被刺刀捅瞎
无名。
还是有无名。
“我父亲记了六百三十二个名字。”老人说,“但这只是……沧海一粟。”
他抬起头,看着林征:
“你知道六百三十二和三十万的区别吗?”
林征摇头。
“区别就是,”老人一字一句地说,“六百三十二,你能想象。你能想象六百三十二个人站在你面前,是什么样子。但三十万……三十万就是个数字。太大了,大到超出了人的想象能力。”
林征感到胸口闷得难受。
是啊。
三十万。
他试着想象:三十万人站在广场上,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头。
然后,六周之内,全死了。
怎么死的?枪杀、刀砍、活埋、火烧、奸杀……
他想象不出来。
因为太残忍了,超出了人类心理的承受极限。
“我父亲记完这六百三十二个名字,就疯了。”老人平静地说,“不是发疯的那种疯,是……心死了。他说他每天晚上做梦,都梦见那六百三十二个人站在他床前,问他:‘你为什么还活着?’”
林征感到脊背发凉。
“后来呢?”他轻声问。
“1945年,抗战胜利了。我父亲把这本名册交给国民政府,希望他们能立个碑,把名字刻上去。”老人说,“但那时候,百废待兴,谁顾得上这个?名册被退了回来,说‘等以后再说’。”
“等以后。”老人重复这三个字,语气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